黑水沉舟,最为低调的一个绝,他和血雨探花一样,都是铜炉山里厮杀出来的,俗话说“陆上赤为王,水中玄做主”,他是与血雨探花、白衣祸世并称的鬼界三绝。
旁人对他的身世知之甚少,有人说他是一只大水鬼,有人说他面目丑陋不敢见人,也有人说他是骷髅白骨,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无人知晓的是,他曾经是一个天命所归的飞升命格,未来的神官。
他为人时,姓贺名玄,是一个穷书生,但是人穷志不短,况且他天赋极高,人又正直,做什么都做得极好,可谓是天之骄子。然而命运弄人,他实在是惨。原文中写道——
“他读书考试,明明考得最好,却因为没给考官送礼,得罪了上面的人,被故意藏了他的卷子,换了张白卷,好几年都榜上无名;他定亲,未婚妻青梅竹马,如花似玉,温柔贤惠,偏偏老婆和妹子都给大户人家抢去做了侍妾,一个不从,生生给打死,一个不堪凌辱,自尽了;他去理论,反给人家诬陷通奸偷窃,关进大牢不给饭吃差点饿死,七十多岁老爹老母为了给他求情,磕了一晚上的头,没用,关了两年才放出来,娘没人照顾,早病死了,爹一大把年纪还要干苦力养家,也只剩一口气;他不读书了,去做生意,因为做太好,被其他大商户联合起来打压,赚的一点钱都被搜刮了干净,还倒欠一屁股债。”
为何会这样呢?
他本来应该是飞升的命格,命中注定的神官,却因为和师青玄名字都有一个“玄”字,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于是被早已飞升的水师无渡盯上了,他要干一件大事,那就是:他要找一个替死鬼,替弟弟青玄换命。
青玄从小体弱多病,又被白话真仙盯上,下了狠毒的诅咒,作为“水横天”的亲哥彼时已是称霸一方的财神爷,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亲弟弟被诅咒?于是他略施小计,便将贺玄与青玄的命格换了,恰好这替罪羔羊竟然还是飞升的命,岂不好?这下同胞兄弟俩可以同在天庭为官了。
人都是自私的,将自己爱若珍宝,视他人命如草芥。
何况那是拥有无限法力的神明,贺玄一个小老百姓能如何抗衡,他就这样无端被天神换了命,夺走了本属于他的灿烂人生和光明神途。
于是他在白露前夕,杀尽恶官污吏,力竭而亡。他的魂魄去了铜炉山,厮杀十二载终于破铜炉而出,成为当世一绝——黑水沉舟。
在与世隔绝的黑水鬼蜮,他的殿中,供奉着四个灵位,分别是父母、妹妹、未婚妻,这些都是他本该拥有的圆满人生,却因为别人的私心尽毁,贺玄的心中便只剩下仇恨。
好在他遇到了同为绝的花城,花城比他出世要早,又擅经营,运气极好,很快便拥有了鬼市的生意,他们互相帮助,不,应该说是互利共赢。
黑水替花城去天庭做了间谍,替花城打探消息,这一去便是假借地师明仪的名号,从此开始了在天庭数年的潜行复仇之路。
说来有趣,贺玄本人便是被青玄夺了命格,他又囚禁了真正的地师明仪,替换了他,这算不算另一种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走向呢?(可恶...只有明仪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可是复仇之路没那么简单,面对始作俑者水横天,他只能暗自找寻机会,蛰伏再蛰伏!而那个受尽了他好命格的人——师青玄却浑然不知自己的仙途是怎么来的,还以为是自己一出“少君倾酒”便得以飞升,成了佳话。他占尽便宜,风流潇洒,自己却成了一个假借别人的皮才能露面的暗鬼,一个天庭和鬼界的双面间谍。
青玄为人善良可爱,慷慨大方,挥手便是十万功德,天界、人间处处都是他的朋友,他爱女相,还拉着明义一起女装,多年来的情谊大抵也不是假的,可是对贺玄来说,这一切风光明媚,春风得意本应该是他的,却偏教这个“傻白甜”占去了。
他该不该恨?该!
可是,他可以恨师无渡这个始作俑者,却对一无所知的青玄恨不起来,甚至可能还有点喜欢他。
这种恨不痛快又爱不痛快的感觉太难受了!
终于等来了时机,师无渡要历劫了,于是贺玄再次放出已经被他吞噬的白话真仙去骚扰青玄,妄图扰乱师无渡,毕竟谁不知道水横天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弟弟。
一番设计下,终于将众人引到了黑水鬼蜮,这是他的地盘了,百年恩怨终有一个了结!
他亲手将师无渡的头拧下来,大仇得报,这对他来说犹如捏死一只蚂蚁。痛快之余,还有一个蓬头垢面,不复风采的青玄在等着他处置,该拿他怎么办呢?
他是被动的那个,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在得知真相后也自愿被抽干法力,还给贺玄命格。多年来,他对自己很好,张口闭口就是:“明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天真烂漫,笑面如花,情谊不是假的,可今后又该如何相处呢?
又是一个死局。
他把风师赶到了人间,留了他的风师扇,任他自生自灭,交给上天,让他归属自己应有的命运。
或许他觉得就这样吧,反正这一生不会再见他了。
可命运就是这么弄人,花城喊他来帮忙阻止人面疫的怨灵替换自己支撑人阵,自己去了上天庭救谢怜。
于是他便化作花城的模样,与已是凡人的青玄再次见面,这时的青玄已是缺胳膊少腿的落魄乞丐,却仍是潇洒风流,广交好友,虽然他的好友现在不再是达官显贵,天庭神官,只是一些肮脏恶臭的乞丐,不过看他还是那样单纯美好,我想贺玄心中多少也会有点欣慰吧。
他仍是一派高冷,把风师扇扔给青玄:“你自己解决。”
果然,得了风师扇的青玄再次英姿勃发,三下两下便解决了怨灵,他却甩甩手走了,风师扇物归原主,也算是...也算是补偿了一点对青玄的愧疚。
可是,他当年被偷走的人生,谁又来补偿呢?
听着青玄在身后大喊:“站住,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当然不会停下,停下了又能如何呢?
已经是这样了,你的哥哥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报了仇杀了你哥,如今又成了你的仇人。
算了,算了,算了。
要说惨还得是贺玄惨,堪称《天官赐福》里最惨的一个。
他本是神官的命格,却被害得天地无路,神格堕鬼,常常吃不饱饭(关于这一点书中细节很多,不管是在中秋斗灯的天庭盛会上的美味佳肴还是人间菩荠观里谢怜做的能把神鬼送走的黑暗料理,只要是他出场的地方,都能看到有个人在吭哧吭哧地埋头吃饭,踏实无比,令人捧腹,背后却是饿了很多年养成暴食习惯的倒霉蛋),欠了花城许多钱,还要替他做间谍打探消息,好不容易报了仇却也万般纠结,尤其是面对青玄,这个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能的“好朋友”,他堕鬼以后只有花城这一个朋友,然而花城对他也是有所图,从未有人像青玄这样赤诚,高调地对所有人宣布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
爱和温暖是他给的,可这么多年的痛苦、仇恨、不平、遗憾也皆是因他而起。
又能怎么办呢?饶你一命,从此两不相见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宽恕。
贺玄就如同被冒名顶替上了大学的贫寒学子,他们斗不过命,或许一夕“堕落”走上另一条更为艰难的路,辗转几道弯才能通往梦想的罗马,天不助我我便自助。